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邁凱爾節與人類心魂的力量 第一講

邁凱爾節與人類心魂的力量(GA223)第一講
一九二三 年九月二十七日,維也納

翻譯:孫承萱
校訂:陳脩平
校對:尤清、丁力藺、黃妃釧、陳佩侰
繪圖:Shelly Caskey(from Pinterest)

今日,當人們談起人智學時,出現許多錯誤的陳述,其一是認為人智學是智性的,過於重視科學思維,且沒有考量到人類性情(Gemüt)的需要。因此,我選擇以人智學和人類性情作為這個短講系列的主題,能夠在維也納對各位親愛的朋友們分享這個主題,我感到十分滿足。

在過去三、四個世紀的文明理智發展中,人類的性情確實完全被排除在認知領域之外。如今,人們不厭其煩地堅持認為,我們不能止步於單調枯燥、實事求是的理智所能理解的事物。儘管如此,當人們需要獲取知識時,仍然完全依賴智力。另一方面,人們不斷強調人類的性情應該重新發揮作用,但卻沒有給它機會。我們沒有給人類性情任何機會去接觸任何宇宙奧祕,並且把性情的活動範圍限縮在與一個人最密切相關的事物上,也就是那些只以最個人化的方式所決定的事情上。

今天,我們先以歷史回顧的方式探討在人類進化的早期階段,性情如何在認知的過程中發揮作用。遠古以前,人類努力想要明白自己是如何進入世界、宇宙並參與在不斷變化的時代裡,那時,性情能夠召喚宏偉而強烈的圖象來到人類心魂之前,以照亮人類的認知之路。在人類性情仍然能對世界觀(Weltanschauung*)做出某程度貢獻的年代裡,這些圖象確實構成其中最重要的元素。它們代表廣大而全面的宇宙聯繫,並確定人類在其中占有一席之地。(*校註:德語「世界觀」的涵義則是「著眼世界之上」,是德國知識論中所使用的詞彙,指的是「廣泛世界的觀念」,它是一種人類知覺的基礎架構,透過它,一個人可以理解這個世界並且與它互動。)

為了建立一些基礎,讓我們可以進一步研究人智學觀點下的人類性情,今天我想向各位介紹一個宏偉莊嚴的圖象,它在過去曾經發揮我剛才所說的那種作用。同時,這個圖象也尤其適合以新的方式再次呈現於人類心魂之前,我們也將談到這一點。我想提的這個圖象是大家都很熟悉的,但是,它對人類意識的重要性已經逐漸、部分消失,另一部分則因為誤解而陷入泥淖: 我指的是邁凱爾與龍衝突、戰鬥的圖象。許多人仍然深受其影響,但其更深刻的意涵要不是十分模糊,要不就是被誤解。它與人類性情的連結已經不再如過去那麼緊密,即使在十八世紀末也是如此。今日人們根本不知道在這方面所發生的變化,也不明白所謂有識之士所稱的那些異象、幻想,有多大比例構成了古代世界觀中最嚴肅的元素。邁凱爾與龍戰鬥的圖象就是最明顯的例子。

今日,當人們反思人類在地球上的發展時,唯物主義世界觀的傾向認為,人是由較不完美的形式進化到相對完美的形式,他們追溯人類祖先,追回到遠古的物質—動物那裡。這樣一來,人就真的遠離今日的人類形式,也就是能夠以內在、心—靈的方式去經驗自身的存有;唯物主義世界觀追溯到早期更加接近物質存在的生物形式,並認為人就是那些生物的後代。他們假設物質是漸漸往上發展到能夠經驗靈性的那端。

即使晚近到十八世紀,當那些還沒有被唯物主義觀點和心態所感染的人(當時還沒有很多人被影響到)將內心的目光投向史前人類時,他們看到自己的先祖並不是比自己更缺乏人性(不像人類)的存有,而是比自己更有靈性的存有。他們凝望的是生來就具有靈性的存有,靈性如此充滿,所以他們不像今天地球上的人那樣擁有肉體。順道一提,地球在那時候還不存在。他們所見到的存有以一種更高層次、更加靈性的方式活著,粗略地說,他們擁有的是更精細、更具靈性質素的身體。在那個領域裡,我們不會看到像現在人類一樣的存有,而是更崇高的存有,他們頂多只有以太身,沒有物質身。過去的人所知道的人類先祖大概就是這樣。

人們過去曾經回顧那個連所謂高等動物也不存在的時代,那時出現的動物頂多就是現今生活在海洋裡、水母那類生物的先祖。關於地球的祖先,那些動物可說是代表動物領域,位於人類之下;而在人類之上的則是最多僅具有以太身存有的領域。我在《奧秘科學大綱》一書中所列舉的那些高層存有今日仍然存在,雖然形式不同,那些存有在某種意義上被視為人類的先祖。

天使、大天使和掌權天使等存在,在祂們當時的進化階段裡,注定不會成為在我們今日意義下的那種自由存有。這些存有並沒有經驗到自己的意志,並沒有獲得「隨己心意地渴望著某樣事物」這種感受。這些存有沒有任憑己意的欲望;他們意願的是由神聖所流入他們存有中的意志;祂們已經完全將神聖的意志等同於自己的意志。高於祂們之上的神聖存有,在祂們的互動關係中,象徵著對世界的神聖指引;在某種意義上,這些更高層的存有意使著較低層的靈性存有(大天使和天使),因此,後者的意志絕對符合於更高超的、神聖靈性意志的目的。

早期人類的思想世界是這樣的: 在那個古老的年代裡,存有們尚未發展出能夠意識到自由的感受。神聖靈性的世界秩序將這個時刻推延到之後的時代,屆時,有一些與神意一致的靈性,在某種意義上得到他們自己的自由意志。這會發生在世界演化裡正確時機來臨的時候。我今天的目的不是要從人智學的觀點來證實我所描述的,那是接下來幾場演講的任務。我今天只是要描述直到十八世紀,最受文明啟迪的開明心智都還抱持的那些觀念。我將從歷史的角度來介紹它們,因為只有透過這種方法,我們才能找到新的觀點,以不同的形式去復興這些觀念。

但在那時,正如這些人所見,在這些以合於神意為其真實宇宙命運的靈性存有之中,出現了一些想將自己的意志與神性意志脫離開來的存有,也就是將自己的意志從神性意志中解放出來。在超人類的傲慢中,某些存有開始反抗,因為祂們在自由尚未被孕育成熟的時候,就渴望自由意志。這些存有之中最重要的一個,也就是祂們的領袖,被認為具有的形態,也就是與邁凱爾對戰的那條龍。邁凱爾停留在上方的領域,在那裡的靈性存有想要繼續按照在祂們之上的神聖靈性意志去塑造自己的意志。

我想我可以這麼說,邁凱爾藉由忠誠地持守神聖的靈性意志,而獲得了力量,可以充份地處理那些過早想要追求自由的靈;因為天使、大天使和掌權天使所擁有的形態,根本不適合成為注定要擁有自由意志的那種存有,從神聖意志中解放出來,如同前面的描述那樣。只有到世界演化的更後期,適合的形式才會出現,也就是人類的形式。但是這一切都在醖釀中,在宇宙演化裡人類形式還沒出現的時候就開始醖釀,那時連高等動物的形式也不存在,只有低等動物,就是我前面提到過的。

因此,可以這麼說,必須出現一種可說是與宇宙發展進程相矛盾的形態,並且必須有頑強、難以控制的靈注入這個模型裡。它不可能是之後注定要出現的動物形態,也不可能以當時的動物形態出現,當時普遍的動物形式是由較為柔軟的物質所構成。它的樣貌必然不同於任何物質世界中可能存在的動物樣態,但它又要類似於動物,因為它代表與宇宙發展進程相矛盾。而當時唯一可能演化出來的此種樣貌就是龍的形態。當然,人們可以用繪畫或其他方式來表現與詮釋這個形式,有的比較貼切、有的沒那麼恰當,這得根據藝術家內在的觀象認知,去想像在當時具有這種頑強抵抗意志的存有會是什麼模樣。但無論如何,這種形式並不存在於物質世界,從動物上至人類,都不可能,它必須是超感官的存有。然而,它也不可能位於更高層次存有(天使、大天使等)的領域裡,它必須被轉移,移到從物質演化的過程中出現的存有之間。這就是 「龍從天上墜落凡間 」的故事。這是邁凱爾的作為,它給予這個存有一種超越動物的形態,即超感官的形態,但又不見容於超感官的領域,因為儘管它是超感官的,但它已叛變,因而與它之前所存在的那個超感官領域格格不入。

因此,這個形態被轉移到物質世界,但是以一種超物質、超感官的形式被轉移。此後它就活在礦物、植物和動物所生活的領域,也就是後來的地球。但它存在地球上的方式並不像一般動物那樣,可以被肉眼看到。當心魂之眼仰望那些由更高層世界所規劃出來的領域時,心眼在觀象中所看到的是更高層次的存在。當肉眼觀察著物質世界時,肉眼所看到的只是自然界各個領域裡已經成形的一切,包含存在於物質感官層次的人類之形。但是,當心眼望向物質本質所具有的內容時,心眼看到這種本質上是矛盾的、敵對的形式,這個形式既像動物又不像動物,居住在可見的世界,但它本身卻是不可見的,心眼所看到的就是龍。古代人在龍的整個起源裡看到邁凱爾的作為,邁凱爾自己以適切於靈性領域的形式保留在靈性領域裡。

接著,地球出現成形了,人類也隨之出現。從某種意義上說,人要成為一個二元性的存有。人類存有的其中一部分,心—靈的部分,上達所謂的天堂或超感官的世界;另一部分,物質—以太的部份,屬於大自然,也就是成形中的地球本質,它是一個新的宇宙體,也是這個背叛之靈、前述那個敵對形式被流放的地方。這就是人類誕生的地方。根據萬物背後的深層原始法則,人屬於這個世界。人屬於地球。龍不屬於地球,但它被遣送到地球。

現在,人類進入地球而存在,我們來考量人類在地球上會遇到什麼。他遇見的是由之前的自然領域所發展出來的外在自然,這個自然朝向並以達到如今的礦物、植物和動物界為目標,包含人類自己的物質形態也在這個自然裡。這就是人所遇到的,換句話說,就是我們常說的外在於人類的自然。它是什麼?它過去曾是、現在也是由最高層次的創造力量所關照的,這些力量想要讓自然持續存在於世界演化的恆久計畫裡。這就是為什麼人類在他的性情中經驗到自然時,能夠看見外在自然,看見礦物和所有與其相關的東西,看見奇妙的水晶形構、山、雲與其他所有的造形,人所看見的外在自然可說是自然的死亡狀態,而不是活著的。但人把他所見到那些無生命之物當作是更早期以前神性世界所拋棄的事物,就像人在死亡時也拋棄自己的軀殼那樣,只是兩者的意義不同。

雖然人類死後的軀殼在我們看來根本不是什麼會讓我們留下正面印象的東西,但在某種意義上,在更高的層次上來看,它是神聖的屍體,它源自礦物界,它的形式與樣態反映出原初無形無相、生機躍然的神性。那時所成形的更高層次的自然領域可以被視為最初就存在的無相神性之進一步映照。於是人能夠凝視自然的整體,並感受到這種外在於人類的自然鏡映出在世界裡的神性。畢竟,這就是大自然要給予人類性情的東西。

人在看到自然的各種示現時,只要保持純樸天真,不加臆測妄想,必然能感受到喜悅與和諧,當他在萌芽生長與綻放中經驗到具有創造力的自然時,必然能感受到內在的雀躍與熱情。人不知道這樣的興奮、歡愉、這種在自然裡便會感受到的洋溢喜悅是來自何處,正是這樣的不知會在他內心深處喚起一種感覺,感受到他的性情與自然是如此緊密地連結,所以他可以對自己說(儘管是在朦朧的意識下):這一切都是眾神從祂們自身中取出,並建立在世界裡,映照出祂們的模樣,我的性情也是如此,源自眾神,而人也是以不同的方式從眾神中出來的。當我們生機躍動地投入大自然的清新裡,我們從自然中所感受到的一切內在欣喜與歡快,我們內心所升起的那種釋放感,這些都讓我們明白,人類性情與作為神性鏡象的大自然的關係。

如各位所知,人類在其演化過程中的角色是這樣的:人透過營養、呼吸以及感官感知,將自然納入自己之內,雖然第三種方式是靈性的(不在物質自然界)。外在的自然透過這三種方式進入人,這使得人成為雙重的存有。人透過心—靈存在,與更高層次的存有聯繫著,但他存有中的一部分必須由在自然界裡存在的事物所形成。他將這部分納入自己之內;透過他攝取進來的營養、呼吸帶來的刺激,甚至在更微妙的以太感知過程中所獲得的事物,外在自然的過程延伸進入人內在。這就是我們的本能、激情、獸慾,也就是從人本性深處升起的一切動物性。讓我們仔細注意這一點。我們在外界看到形狀奇特的晶體、高聳成山的礦物,還有以各種不同方式流過地表的、如水一般的鮮嫩礦物形式。在形構力量(formative power)的更高層次上,我們見到蓬勃發展的物質、植物的本質、無窮變化的動物樣貌,最後是人類形式本身。

所有這些存活於外在自然中的一切都是神性的映照。正因為它們映照著神性,本質上就只是單純地反射,因此它們純然天真、奇妙無邪地出現在人類性情之前。只是,我們必須認識這個映射。首先,它無法被理智所理解,而只能被性情所掌握,這就是接下來幾講要談的。但是,如果人真的以性情去理解外在自然(在我前述的那個遠古時代,人們就是這麼做的),就會把它看作是神性的一面鏡子,但是他接下來就轉去觀察自然裡的事物進入他自己身體,包含鹽類、植物和動物的一部分;他觀察在植物單純天真的綠葉當中所萌芽的是什麼、在動物身體裡仍然無邪無染地出現的又是什麼。當他看向自己時,他覺察到所有這一切:他看見這些出現在自己的激情、獸慾、動物本能裡;他感知到自然在他內在成為了什麼。

這就是受到啟蒙的人在十八世紀仍會珍惜的感覺。他們仍然清晰地感受到外在自然與被人類攝入、呼吸和感知後的自然有何不同。一方面是能被感官感知到的、素樸天真的外在自然,另一方面是人類內心澎湃湧動的官能式愉悅,那些人能強烈感受到兩者的差異。許多十八世紀的人如此清晰體會到自然與人類,並向他們的學生描述,談到自然和人類如何參與在邁凱爾與龍之間的爭戰。

考慮到這種徹底的對比仍然佔據著十八世紀人們的心魂(外在自然本質上是純真的,而人內在的自然卻是腐敗的),我們現在必須回到被邁凱爾驅逐到這個自然界裡的龍,因為邁凱爾發現龍不配留在靈性世界裡。在礦物界、植物界、甚至動物界中,龍的形態與自然格格不入,不相容於自然,也不具備自然存有的形態。邁凱爾所設想的龍的形態在今天對我們許多人來說肯定是不可思議的,這種形態必然仍是超感官的。它無法進入礦物、植物或動物,也沒辦法進入人的物質。但它能夠進入外在的、純真的自然所形成的、以罪惡的形式湧現在人類物質身中的本能裡。因此,許多十八世紀的人都說:龍(也就是古代的大蛇)從天界被驅趕到塵世,它在世上無家可歸;但它後來在人類存有裡建立自己的堡壘,現在它已經根深蒂固地在人類天性裡。

就這樣,邁凱爾與龍的強大圖象在當時仍然構成人類認知不可分割的一個部分。適合於那個時代的人智學必須如此解釋:人透過營養、呼吸和感官知覺將外在自然帶入自己,人類在自身之內創造了龍的活動領域。龍寓居於人性之中;這種觀念如此明確地存在於十八世紀人們的性情裡,我們可以想像十八世紀的那些受啟蒙者好像是派駐在另一個星球上具有靈識(clairvoyant being)的存有,他們畫出了地球的圖象;他們呈現出礦物、植物和動物中存在的一切,簡言之,在人類之外都沒有龍的痕跡,但他們會把龍畫在盤繞在人類的動物性之上,以此代表塵世存有。

因此,對十八世紀的人來說,情況已經不同了,而一切都是由人類出現之前的時代中演變出來的。可以這麼說:在前人類時代,邁凱爾與龍之間的衝突必須處於外在客觀性裡。但現在,我們已無法從外在看到龍。它在哪裡?要到哪裡去找它呢?地球上只要有人類存在的地方就有龍。如果邁凱爾想要完成祂的使命,在人類出現之前的時代,祂的使命存在於客觀的自然界,當時祂的任務是從外部去征服龍這隻世界怪獸,然而人類出現之後,祂必須繼續在人性之內戰鬥。 這發生在遙遠的過去,並持續到十八世紀。抱持這種觀點的人知道,之前屬於宇宙的事件已經轉移到人的內心;他們知道:「回顧遠古時代,你必須想像邁凱爾將龍從天上驅逐到塵世,這事件發生在人類之外的世界。再看後來的時代:人來到地球上,他吸收攝取了外在的自然,將它轉化,因此使得龍能佔有它,邁凱爾與龍的衝突從此必須在繼續地球上發生。」

這種想法並不像現在的人們所喜歡的抽象思維那般。今日,人們喜歡的想法是越清楚明顯越好。人們說:在過去,邁凱爾與龍之間的衝突事件被單純地認為是外在的;但是在演化的過程中,人類已經轉向內在,因此這樣的事件現在只能從內在去覺察。是這樣沒錯,那些滿足於這樣抽象化理解的人,並不值得我們羨慕,因為他們沒有辦法去想像人類思維在世界歷史中經歷的過程。如同我之前所說的,邁凱爾與龍的外在宇宙衝突轉移到人類內在,因為只有在人類本性中,龍才能找到它的活動領域。

正是如此,邁凱爾問題裡便有了人類自由的胚芽;因為如果人類內在的衝突像過往發生於外在時那樣繼續下去,那麼人類肯定會變成自動機器。由於轉移到人的內在,這種爭戰在某種意義上(若我們以外在抽象的方式來表達的話),變成人的高階本質與低階本質的爭戰。對於人類意識來說,唯一能捕捉高階本質的方式就是,讓自己的目光被引導,凝視超感官世界裡的邁凱爾。事實上,在十八世紀時,仍然有許多指引與教導,提供人類進入邁凱爾領域的方法,以便在邁凱爾力量的幫助下,人能與住在自己動物本性中的「龍」戰鬥。

這樣的人能夠洞察十八世紀更深層的靈性生活,若以圖象的方式表現這樣的人:外表是人形;在較低處的、動物性的部分有龍在蠕動,甚至是盤踞在心臟;但在人的背後出現邁凱爾的宇宙圖象,因為我們用後腦去看見較高層的事物,邁凱爾的形象高聳、光芒四射,保存著祂的宇宙本質,但把它映照成為較高層的人性,所以人類自己的以太身在以太的層次上映照著邁凱爾的宇宙圖象。於是從人類的頭部可以看見邁凱爾的力量向下注入心臟,壓碎龍,並使血液從人心流到四肢。

這就是十八世紀的許多人對於邁凱爾與龍的爭戰仍然保有的內在圖象。也是這個圖象使當時的許多人認為,他們的責任是在 「較高的 」幫助下去征服 「較低的 」,他們把這件事表達為:人類的生命需要邁凱爾的力量來維持。

另外有些有識之士發現康德—拉普拉斯理論;這個理論裡有康德—拉普拉斯原始蒸氣,可能是一團螺旋狀的雲霧,從中演化出行星,太陽在中間。在其中一個行星上,自然界各領域逐漸出現,人類誕生。而展望未來,這一切都會再次消逝,進入自然的大墳墓裡,有識之士情不自禁地如此想像這件事;由於人們越來越認可這些有識之士是人類智識的唯一獨裁者,此種世界觀也就逐漸變成普遍的世界觀。但在我今天所談到的所有早期人類身上,他們的性情之眼仍然活躍。

人在理智裡能將自己與世界隔絕,因為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頭,頭腦裡裝著自己的想法。人在性情裡則無法這麼做,因為性情並不是靠頭腦,而是仰賴人的節律有機組織。此刻在我體內的空氣,在前一刻還不存在,只是一般的空氣,再過一會兒,當我呼氣時,它又會變回一般的空氣。只有頭把人孤立起來,使人成為在世間的隱士。即使就人之性情的物質組織而言,人也不是孤立的:就這方面而言,人屬於宇宙,人只不過是宇宙裡的一個人形。

但逐漸地,性情失去了觀看的能力,只剩下頭部能夠看見。然而,頭部只發展出智力,它使人孤立。當人們仍然用性情去認知時,他們並沒有將抽象的思想投射到宇宙中,去詮釋、解釋它,他們仍然是在閱讀所觀看到的宏偉圖象, 就像邁凱爾與龍的搏鬥一樣。這樣的人在自己本質和存有裡看到某樣從世界、從宇宙演化出來的事物,就是我今天所描述的那樣。這樣的人看見內在的邁凱爾戰鬥變得鮮明、活躍、立體,這個爭戰發生在人類(anthropos)裡面,取代了外在宇宙裡的邁凱爾之戰。這樣的人看到人類智慧學(anthroposophy)從宇宙智慧學(cosmosophy)中發展出來。抽象思維是冰冷、就事論事的,那種智識使人顫抖,每當我們從這樣的抽象思想轉回到早期的世界觀時,我們就被引導到圖象裡,其中最宏偉的圖象之一就是邁凱爾與龍的戰爭。我可以這麼說,邁凱爾是第一個把龍驅趕到塵世的,那條龍佔據人類成為它的城堡;邁凱爾,如我所述的,後來成為在人類之內、對抗龍的戰士。

在我為各位所勾勒的這個圖象裡,邁凱爾以宇宙性的方式站立在人的背後,而在人的內裡則有著邁凱爾的以太圖象,內在的邁凱爾發動一場真正的戰鬥,人類藉此逐漸獲得自由。因為發動這場戰鬥的不是邁凱爾本身,而是人類的奉獻和由此而生的邁凱爾圖象。在宇宙性的邁凱爾那裡,仍然有著人們可以仰望的存有,祂參與了與龍之間的最初宇宙戰鬥。確實,事件不僅發生在地球上;事實上,除非我們能夠將地球上的事件視為超感官世界裡的圖象,並在那裡找到事件的成因,否則我們仍然無法理解地球上的事件。從這個意義上來說,邁凱爾在超感官領域裡的作為,發生在我們這個時代之前的不久,我想用以下方式來描述這個作為。我要這麼做,必須以一種擬人化的方式來描述,而現在的人們對擬人化的敍述是存疑的;但是,除了用人類的語言來描述超感官世界所發生的事情之外,我還能怎麼說呢?

邁凱爾把龍驅趕到塵世的時代被認為可以追溯到遠古的前人類時代。但後來,人類出現在地球上,發生了我所描述的事:邁凱爾與龍之間的戰爭演變為更加內在的掙扎。到了十九世紀末,邁凱爾可以說:人內在的形象現在已經足夠濃縮,人可以在自己裡面意識到,他現在可以感受到「龍的征服者」在他的性情裡。至少,這個圖象對他來說是有意義的。

在人類演化裡,十九世紀的最後三分之一那段期間代表著一些相當重要的事情。在較早以前的時代,人內在只有不太明確的邁凱爾之象;但它越來越濃縮,到了十九世紀最後三分之一那段期間,情況看起來是這樣的:在早期,那個不可見的、超感官的龍主導、活躍在激情、本能、欲望和獸慾裡。對日常意識而言,「龍 」仍然留在潛意識裡;他存在於人的動物本質裡。龍出現在所有會拖累人類的地方,引誘人漸漸成為次人類(sub-human,低於人類的存在)。但邁凱爾總是會介入在人類的本性裡,以避免人類過度墮落。

但在十九世紀的最後三分之一那段時期,邁凱爾之象在人身上變得如此強烈,可以說,人將他的情感向上提升到邁凱爾的形象,這取決於個人的良善意志。因此,一方面,在未開悟的感受經驗裡,人可能會瞥見龍的形象,另一方面,邁凱爾光芒四射的形象可能會矗立在心眼之前,在靈性視野中閃耀光芒,也在日常意識的範圍內。所以人類性情的內容可能是: 龍的力量在我之內運作,試圖將我拖垮,我看不見它,我只感受它是那會把我拖到自己之下的東西。但是在靈性裡,我看到光輝的天使,祂的宇宙任務就是擊敗龍。我將我的性情集中在這個發光的身影上,我讓祂的光流入我的性情,如此一來,我的性情被照亮和被溫暖,在其中就包含了邁凱爾的力量。從自由的決心出發,透過與邁凱爾的結盟,我將能在自己的較低天性中克服龍的力量。

如果更多人能具備那必要的良善意志,將這種觀念提升為一種宗教性的力量,並將其銘刻在每一個人的性情中,我們就不會有今天在各個方面盛行的各種模糊又無力的想法、改革計劃等之類的。相反地,我們會擁有一些可以再次掌握整個內在人類的東西,因為這些就是可以銘刻在鮮活性情裡的東西,當鮮活的性情真正進入生命的那一刻,它就與整個宇宙建立了充滿生機的關係。

那些璀燦光亮的邁凱爾思想會是第一個先兆,預示著我們能夠再次穿透進入到超感官世界裡。追求啟蒙的努力會變成內在而深刻的、如同宗教一般的奮鬥。這樣,人們就能為一年中的節慶做好準備,雖然對這些節日的理解在各個時代都只是微乎其微,但至少是閃耀著微光,人們會有意識地慶祝曆法上設定在九月底、秋初的節日,也就是邁凱爾節。只有當我們能夠在心魂中體驗到鮮活的圖象時,這個節日才會恢復其重要性。當我們能夠活生生地感受到它,並將它轉化為當下本能的社會動能時,邁凱爾節(其動力直接來自靈性世界)就會被視為最重要的脈動,甚至是為了走出當下的災難所需要的最初動力,它會為人們所談論的理想增添一些真實的東西,不是來自人類的頭或心,而是源自宇宙的內容。

然後,當樹木落葉、花朵成熟、果實纍纍時,當大自然送給我們第一場霜雪並準備進入冬天的凋零死亡時,我們就能感受到靈性的萌芽,我們要把自己連結在這樣的感受裡,就像我們在春天的萌芽裡感受到復活節的到來。然後,作為宇宙的公民,我們就能夠將動能帶入我們的生活,不是抽象的方式,也不會流於無效用的,而是這股動能將立即顯現出它們的力量。除非我們能夠在性情中發展出宇宙性的動能,否則生命將不再有心魂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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