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3 年 9 月 30 日，維也納
編輯：陳寶珠
校訂：陳脩平
校對：黃妃釧、陳佩侰
圖片：十二世紀手抄本上的畫
在這系列的第一場講座裡，我嘗試描述邁凱爾與龍的爭戰這個決定性的觀念，如何持續到十八世紀，它真的是在人類之中具有決定性的一股力量；在第二講裡，我試圖呈現如何復興這股力量，以及這為什麼是必須要做的努力。在討論初秋邁凱爾節的細節之前，今天我想談談實現此一意圖的幾個先決條件。
問題的核心是，所有像邁凱爾動能（Michael impulse）這樣的力量都取決於人類獲得超感官的啟蒙，得以覺察人不僅與塵世、也與宇宙連結。不論是在靈性上、或以圖象、或在物質上感知到，人必須學會感受自己不僅是地球的公民，也是宇宙的一員。現今，一般的教育只提供非常少的機會，讓人們去感知我們與宇宙的連結。
透過帶有唯物主義色彩的科學，的確可以讓人們意識到地球的狀況與人們在感受上的連結，至少是與我們在廣義上的物質生命是有關係的。但只是知道這種連結肯定不會引發任何熱情，因此代表這種連結的所有外在象徵已變得非常暗淡。人們對於傳統節日的情感已經變得淡薄而模糊。在人類演化的早期階段，像耶誕節或復活節這樣的節日，對整個社會生活及其外在形式都有深遠的影響，但現在這些節日已經成為過往的微弱回聲，只留下各種習俗，缺乏更深刻的社會性意涵。
現在，如果我們想以某種方式實現邁凱爾節所具有的格外深刻的社會意義，我們當然必須先去感受那可能代表什麼；因為那絕對不會帶有我們現代節慶活動的特質，而是從人類深處產生出來的意義。我們只有再次鑽探並進入我們與地球之外的宇宙有何連結，以及這樣的連結帶來怎樣的季節循環，才能從中探測到那樣的深度。
為了說明白我真正想表達的，我想請各位考量一下，今日進入人類意識的關於宇宙的所有感受和概念是多麼抽象，多麼可怕地與人類脫節。想想天文學、天文物理學和其他相關科學今日所取得的成就。他們可以計算出行星的路徑還有恆星的位置；根據光譜分析的研究結果，也可以得出有關這些天體的物質成分。但以這些方法研究出來的所有結果與人的內在心魂生命有什麼關係呢？一個擁有所有這些天文智慧的人，感覺自己像是隱匿之士，封閉在他所認知到的地球上。人們現在思考這些問題的習慣，本質上只是一個非常受限的概念體系。
為了更加明白這一點，讓我們想想日常生活中確實存在的一種意識狀態，雖然那是比較差的那種，也就是充滿夢境的睡眠。為了與今天的討論連結起來，我會簡短介紹充滿夢境的睡眠狀態。夢可能與人類有機體的內部狀況有關，夢把那些狀況轉化為相似的象徵（參考：魯道夫·施泰納，《超感官知識（人智學）作為時代的需求》，GA84）。譬如，心臟的活動可以用火焰作為象徵，諸如此類，我們可以具體而詳細地去確認夢的象徵與內在有機體狀態及過程之間的關聯。
又或者，我們生活中的外在事件也可以被象徵化，這些事件像記憶一般存留在我們之內。無論如何，認真對待夢境裡的概念內容會導致錯誤。夢境的概念內容可能很有趣，具有聳動的面向，很多人都對此興致高昂；但對於那些更深入了解人類本質的人來說，夢的內容與什麼概念有關，這一點都不重要。另一方面，夢境的戲劇性發展才是最重要的。我將說明這一點：
假設一個人夢見他正在爬山。這是一次極為困難的攀登，而且爬得越高，難度就越高。最後，他到達了某個高點，他耗盡了力氣，情況變得如此不利，以至於他無法繼續前進，他必須停下來。某種像是恐懼、失落的東西進入他的夢中，也許在這個點上他醒了。我們不應該在圖象、在我們的想像中呈現出來的畫面裡去尋找隱藏在夢境背後的事物。若說夢境背後隱藏的是一個意圖，我們要在對意圖的感受性經驗裡，在朝向這個意圖的路途上出現日益強大的障礙中，在遭遇到無法克服的困難中去尋找那個意圖。
如果我們認為這一切都是以一種情感化—戲劇性的方式進行的，我們會發現在實際的夢境圖象背後隱藏著某種情感內容或戲劇性的內容。同樣的情感內容也可以產生另一個完全不同的夢。這個人可能會夢見自己進入一個山洞，他摸索著前進，天色越來越暗，最後來到了一片沼澤。接著他涉水走遠了一點，但最終還是陷入了一個無法再前進的泥潭。這個畫面包含與另一個場景相同的情感和知覺上的戲劇性內容，我們所討論的此種戲劇性內容還可能引發許多其他形式的夢境。
夢的圖象內容可能不斷改變；但重要的是在這些圖象背後的夢的律動、張力和放鬆、希望與失落等。然而，夢以圖象的形式呈現出來，我們必須探問，這些圖象是如何產生的？例如，在醒來的那一刻，吾和星辰身在物質身和以太身之外體驗到了某些事物，於是出現某些夢境畫面。這種超感官體驗的本質，當然是無法借用感官世界的圖象來表達；但是當吾和星辰身再度與物質身和以太身結合時，它們別無選擇，只能使用現有的圖象。就這樣，奇特的夢劇（dream drama）就披上了圖象的外衣。
現在我們開始探究這些圖象的內容。他們的構造與其他經驗的組成完全不同。為什麼？我們的夢所運用的不外乎是外在或內在經驗，但夢以不同的方式把它們連接起來。為什麼是這樣？這是因為夢反抗著我們清醒時在物質感官世界的生活方式。清醒時，我們的生活完全與自然律的系統交織在一起，而夢突破了這一點。夢無法忍受這樣，所以它把事件從背景中撕扯出來，並以另一個順序呈現它們。夢境抗議自然律的系統，事實上，人們應該明白，每一次沉入靈性也都是這樣的抗議。
在這方面，有些古怪的人不斷嘗試透過一般的自然科學方法去穿透靈性世界。對這件事特別有興趣的一個人是路德維希·施陶登邁爾博士，他寫了一本名為《實驗魔法》（Experimental Magic）的書。這類型的人首先假設，所有我們要理解的事物都應該根據自然科學的思考模式來理解。現在，施陶登邁爾的研究主題並不是夢，而是所謂的靈媒現象，這些現象其實是夢的延伸。對健康的人來說，夢的經驗不會傳遞到外在組織；而對靈媒來說，吾和星辰身所體驗到的很普通的事，接下來會在物質身和以太身所提供的圖象中成形，並傳遞出來，成為物質身和以太身的經驗。這就產生了靈媒的通靈現象。
施陶登邁爾拒絕接受其他靈媒提供指導，這是非常正確的，他開始讓自己成為一個媒介。他一邊做夢一邊寫作（可以這麼說），他像他看到的其他靈媒一樣使用鉛筆，果然，事情發生了！但他對所發生的事情感到非常驚訝：他驚訝於那些他從沒想過的字母（字詞）排序。他寫了各種與他的意識生活領域完全不同的東西，所以他問：「這是誰寫的？」，答案回來，「神靈」。他必須寫下「神靈」！想像一下：這位唯物論者當然不承認靈性，卻不得不寫下「神靈」。但他確信他所寫下的一切都是謊言，所以他接著問為什麼神靈對他如此撒謊？他們說：「好吧，我們必須對你撒謊，這就是我們的方式」。然後他問了各種與他自己有關的事情，有一次他們竟然說「羊頭」（Kohlkopf，字面上的意思是「捲心菜頭」）。我們不可能假設他的心智狀態會讓他給自己貼上「羊頭」的標籤。但無論如何，所有的事情顯示出「我們必須對你撒謊」這句結論。於是他反思，既然神靈當然不存在，那麼一定是他的潛意識在說話。但現在情況仍然變得更加令人震驚：潛意識稱意識為「羊頭」，而它在撒謊；因此，這個人必須承認「在我的潛意識裡，我是一個不合格的騙子。」
最終，這一切都僅僅表明這個事實：靈媒所進入的世界正如夢的世界一樣，是對自然律的限制提出抗議。當我們進入這個大約可算是潛意識的世界時，我們在物質感官世界中所能思考、意願或感受到的一切都會被扭曲。為什麼？夢是通往靈性世界的橋樑，而靈性世界完全被一套不是自然律的法則所充滿，這些法則有完全不同的內在特質。夢是要過渡到那個世界的。認為我們可以透過自然律去理解靈性世界，這是嚴重錯誤的想法。夢境就像一個先兆，可以說夢是在警示我們，當我們深入靈性世界時，僅僅把自然律延伸到那裡是不可行的。如果我們預備好自己進入靈性世界，可以用同樣的方法進入；但我們所進入的靈性世界具有完全不同的法則體系。
過去三、四百年，人們發展出來的一個想法是，我們只能以理智能力來理解這個世界，這一想法如今已成為一則普遍公理。這是逐漸發生的。如今的人們已經不同於十九世紀上半葉的人了，例如海克爾的老師約翰尼斯·穆勒 (Johannes Müller)，他承認他作為純粹的生理學家所做的許多研究，如果他是在日常的清醒狀態下去思考，他就無法釐清那些問題，但之後他會做夢，那會讓他回想起清醒時培養細胞組織的整個工作、所採取的所有步驟，因此有許多的謎題就在夢中得到解答。約翰尼斯·穆勒和其他許多人一樣，仍然完全相信人在睡眠中居住在一種特殊的靈性交織中，不受無情的自然律影響；在夢中，人們甚至可以進入物理自然律體系裡，因為在這些法則的背後存在著某種靈性，而且因為靈性的東西從根本上就不受自然必然性的影響，而僅表現在可見的表面上。
如果從靈性研究中自然產生的思想，要得出合乎邏輯的結論，人們確實必須用悖論來說話。沒有一個符合現代自然科學思維的人會相信，照射在空間中某一點的光，在遠處會顯得同樣明亮。物理學家透過距離的平方來計算光強度的遞減，並以相同的方式計算重力。關於這些物理實體，科學家知道當我們進入周遭的宇宙時，在地球表面上有效的那些情況就會減弱。但他拒絕將這項原則應用在他的思考上。然而在這方面，思考與我們在實驗室、手術室裡所學到的任何有關地球上的事物沒有任何不同，我所指的地球上的事物甚至包含像二乘二等於四這樣的道理。如果重力以距離的平方減弱，為什麼自然律體系的有效性不應該以類似的比例減小，並最終在超過一定距離後完全消失？
這就是靈性科學可以進入的地方。靈性科學指出，當我們研究的是獵戶座星雲或犬座星雲時，若我們仍然遵循和處理地球上的概念時相同的路徑，那就好像要用蠟燭的火焰照亮金星一樣。當靈性科學透過這樣的類比揭示真理時，人們認為這是矛盾的。然而，在睡眠期間我們進入靈性世界，我們在那裡獲得比在實驗室或天文台工作時更多的可能性，幫助我們去研究獵戶座星雲或犬座星雲。如果我們夢想這些問題，而不是用智力來反思它們，便會為研究帶來更多成果。一旦我們進入宇宙，運用我們在地球上的研究成果就毫無用處。現代教育的本質是，我們傾向將我們在地球上微小細胞裡認為是正確的內容，應用到整個宇宙。但很明顯地，用這種方法不可能讓我們找到真相。
如果我們從這樣的考量出發，去面對早期人們所處理的那些問題，透過一種原始的、有穿透力的、靈識（clairvoyance）的方式去看待事物，那樣所獲得價值遠高於今日人們普遍能達到的。我們甚至不會忽略遠古游牧生活時代所產生的知識，現在的人們膚淺地略過這些知識；那些老牧羊人在夢中所找到的方法，解開恆星之謎，比今日聰明的科學家用天文台和光譜儀所能計算出的還要好。雖然這聽起來很奇怪，但卻是真的。
透過以靈性科學的方式研究遠古時期保存下來的東西，我們可以找到一條路，進入人類與宇宙的奧祕連結。讓我和各位分享，如果我們以靈性科學去研究古老的德魯伊奧祕（Druidic Mysteries）裡深刻的宗教、倫理及社會意涵，另一方面也去探求密特拉奧祕（Mithras Mysteries）裡的這些內容，這樣我們就會找到連接點，接上那條道路，在那裡我們能明白邁凱爾節如何成形的。
關於德魯伊奧祕，我幾週前在彭曼莫爾（Penmaenmawr）發表的講座裡有提到（這裡指的是《世界與人類的進化》， GA227） 。位於英格蘭安格爾西島後面的威爾斯具有相當特殊的意義，因為在那裡，可以在碎片中發現許多古老的德魯伊祭祀聖所和神祕廟宇的遺跡。今天，這些遺跡、巨石陣和土丘並不特別引人注意。人們爬到山頂，發現石頭似乎排列成一個房間，上面有一塊更大的石頭；或者人們會看到排列成圓圈的巨石陣（最初總是有十二個）。在威爾斯的彭曼莫爾地區附近，人們發現了兩個這樣彼此相鄰的太陽圈（sun-circles）。這個地區的自然靈性生活也存在著與其他地方的自然靈性生活不同的效果，我在其他人智學講座裡提過有關德魯伊奧祕的內容，各位可以去仔細地檢視。這個地區確實有一種非常特殊的靈性氛圍，亞瑟王協會在安格爾西島上有一個分駐點。我必須這樣說：
威爾斯彭莫爾曼的德魯伊遺址太陽圈在談論超感官事物時，我們不能以在生活或科學中那樣的方式去形成思想，形成抽象思維，得出結論等。除此之外，科學還要求我們更加簡化，以比較抽象方式去說，（我們的語言也已經變得抽象了）；如果我們想以靈性科學的方式描述某件事，我們就不能像我們心魂的內在存有那樣抽象，一切都必須以圖象的方式呈現。我們的腦海中必須有畫面、有形成圖象的能力（imaginations，以下簡稱「觀象」，意思是觀看著畫面或圖象的成形與變動），而這與擁有思維是不一樣的。
我們心魂裡的思想是極有耐心的，這取決於我們內在怠惰的程度，我們可以抓住、留住思維；但觀象有自己的生命，我們非常清楚地感知到，觀象是自己來到我們面前的。它與書寫或繪畫不同，但又相似。我們用心魂書寫或繪畫；但觀象並不像單純的想法那樣抽象地固定不變，讓我們可以把它們寫下來。在歐洲大部分地區，文明已經呈現出如此抽象的特徵，這些觀象飛逝的速度相對較快，要描繪超感官事物總是需要內在的努力。就好像我們寫了一些東西，然後那些東西會立刻被某種惡魔的力量抹去，立刻消失。觀象也是如此。透過觀象，我們將超感官帶入意識並在心魂中體驗它。
我提到威爾斯地區的靈性氛圍有這樣的特點：一般來說，觀象不會那麼深地銘印在星辰元素裡，但在威爾斯這裡，觀象持續的時間比較長，刻畫、印記得比較深。這就是那個地方顯得如此引人注目的地方；事實上，那裡的一切都指向一種更靈性的方式，可以追溯回到那些古老的德魯伊祭司真正在奮鬥的道路，不是在德魯伊教派衰落時期，當時出現了許多相當令人厭惡甚至邪惡的東西，而是在他們百花齊放的時代。
檢視其中一座巨石陣，我們發現它以原始的方式關閉了房間的某個空間，而該房間被封閉的原因和祭司的目的有關。當你觀察陽光時，你首先看到的是物質的陽光。但這種物質的陽光完全被太陽的靈性活動所滲透；像現代物理學家那樣只談論物質的陽光，就像是談論一個人卻只談他的肌肉、骨骼、血液等，忽略他內在掌權的心魂和靈性。
光絕不只是磷這個元素，是磷作為光的承載者，被賦予某種活躍的、精神性的東西。但是，人類在純粹的感官世界中失去了這種光的精神性元素。當德魯伊祭司進入這個墓地時（就像其他古老的神秘教派一樣，巨石圈大多豎立在墳墓上），他把石頭做如此的排列，在某種程度上可以不受物質陽光的影響；但太陽的靈性活動卻可以穿透進來，德魯伊祭司經過特殊訓練，能夠感知這些。
所以德魯伊祭司透過這些特別挑選的石頭，看進那個房間，太陽的靈性活動充滿那裡，但物理效果卻被排除在房間之外。祭司的視力受過很好的訓練，因為在那種原始的暗室裡看到的東西會根據日期而變化，二月、七月、八月或十二月看到的會是不同的。七月，它泛著淡淡的黃色；十二月，它從內部散發出淡藍色調。能夠觀察到這些人會知道，在這樣一個封閉暗室中，裡面的陰影現象在一年裡經歷了不同的特質變化，這揭示了陽光的心—靈活動所形成的完整季節循環。
更進一步，這些太陽圈按數字十二排列，就像黃道帶的十二個星座一樣；我們爬到山上，發現了一個巨大太陽圈，附近還有一個較小的太陽圈。如果一個人往上升，也許是乘坐氣球，俯視這兩個德魯伊圓環，先不論它們之間微不足道的距離，我們會看到和在大火中燒毁的（第一座）歌德館一樣的平面圖，這真是令人深深感動。
古老的德魯伊祭司們訓練自己從心魂之眼中讀出太陽的影子在一天中的每個時間和一年中的每個季節是如何變化的。他們可以追蹤這些影子的形成，並透過它們精準地確認，這是三月還是十月。透過這種覺察，他們意識到宇宙事件，也意識到對地球生命具有重要意義的宇宙情況。想想現今的人們，當他們想要確定宇宙生命對地球生命（甚至是農民）的影響時，他們是如何做的！
現代人有日曆，告訴他們這一天或那一天應該做什麼，他們也會大致這樣做。因為關於這些問題曾經可用的基本知識已經消失了。但在古老的德魯伊時代，沒有日曆，甚至連文字也沒有，德魯伊祭司從觀察太陽中所得知的，構成了人們對天與地如何聯繫的認知。當祭司說：現在太陽的位置告訴我們要播種小麥，或者，現在是帶領公牛穿過牛群的時候，人們就照著做了。那個時候的信仰絕不是一種抽象的祈禱，而是按照祭司與宇宙靈性交流時所獲得的啟蒙，信仰以其清晰、實際的要求來規範人們的生活。天上偉大的天語被破譯，然後應用在地上的事物。
這一切甚至沁入社會生活中最隱密的細節。祭司根據他對宇宙的解讀，指出了一年中的某天應該做什麼，以實現與整個宇宙的良好連結。這樣的信仰真實地把整個生命變成一個神聖崇拜的儀式。相較之下，我們這個時代最奧祕的神祕主義是某種抽象化，因為它讓外在自然按照自然自己的方式發展，也就是說，人對它並不多費心，這樣的神祕主義扎根並活在傳統裡，尋求內在的提升，將自己封閉起來並盡可能地集中於自身，以便與神聖靈性的某些空想世界達成抽象的連結。
這與過去的情況是非常不同的。在德魯伊這個教派裡（這是一個與宇宙有著真實聯繫的教派），人類與諸神在世界上持續創造出來的事物結合在一起，地球上的人按照神的意志去過生活，而神的旨意是由德魯伊祭司讀取星辰的文字所得知的。他們必須知道如何閱讀星星的文字。我前面提到德魯伊教全盛時期的影響深遠。在威爾斯的其他地方，甚至遠至挪威，也可以發現許多此類德魯伊文化的遺跡。
同樣，在整個中歐、德國的萊茵地區、甚至法國西部，都可以找到古代密特拉教的遺跡和遺俗。在這裡我只指出最重要的特色。密特拉教的外在象徵是一頭公牛，騎在公牛上的人將一把劍刺入公牛的脖子，公牛下方是一隻正在咬公牛的蠍子，或是一條蛇。當這個圖象完整呈現時，各位就會看到牛和人被蒼穹環繞的圖象，特別是黃道十二宮。我們可以問，這幅畫表達了什麼？
外在的、過時的歷史學永遠無法給我們答案，因為它無法找到相互關係，提供線索去說明公牛上的這個人有何意義。為了找到解決方案，我們必須了解那些服事密特拉教的人所接受的訓練之本質。整個儀式可以用美麗或醜陋的方式進行，理智無法明白這個儀式，只有經過特定訓練的人才能理解。這就是為什麼所有關於密特拉奧祕的描述，實際上都是無稽之談，雖然好像有很多圖片，讓人以為我們很認識密特拉教。密特拉教要求新入教者要發展非常精細和敏銳的感知覺察。一切都取決於這種能力。
我昨天在公開演講中說過（參考：《超感官知識（人智學）作為時代的需求》，GA84），人類的心臟實際上是一個潛意識的感覺器官；在潛意識裡，頭部透過心臟感知下半身和胸部的身體功能發生了什麼情況。正如我們透過眼睛感知感官世界中的外在事件一樣，人的心臟實際上是一個感覺器官。潛意識地透過心臟、頭部，特別是小腦，去知覺我們的血液被轉化過後的食物所滋養，知覺腎臟、肝臟的功能和有機體的其他過程。心臟是一個感知器官，感知人類上半部所發生的一切。
密特拉教的修練目標就是，將這顆作為感知器官的心臟提升到一定程度的意識。他們必須對人體肝臟、腎臟、脾臟等的過程發展出敏感、有意識的知覺。上半部人（頭部人）必須非常細緻地去感知胸部人和四肢人所發生的事情。在早期，這種修練不是我們今日所習慣的心智訓練，而是整個人的修練，主要是培養感受能力。就像我們根據外在的視覺感知，我們看到雨、雲，或者天空是藍色的；足夠成熟的密特拉弟子可以說，現在我有機體的新陳代謝是這樣的，現在是那樣的。
事實上，只有抽象主義者認為人類有機體的過程一年四季都相同。當科學再次發展到關於這些事情的真正真理時，人們將驚訝地發現，密特拉教的人如何透過與我們現代精密儀器的粗糙手段截然不同的方法，確認我們的血液狀況如何變化以及消化功能在一月和九月的情況是如何地不同，心臟作為一種感知器官在某種程度上是人類四肢代謝有機體季節變化的神奇氣壓計。密特拉信徒被教導透過他的心臟組織、透過心的科學（heart-science）來感知自己體內的季節變化、食物經過消化轉化並進入血液的過程等。在那裡所感知到的東西確實在人的內在運動中展現了外在自然的整個過程。
無論抽象科學如何精準地描述植物和植物細胞、動物和動物組織，這與過去人類所知的相比又算什麼呢？過去的人本能地將整個存在變成感知器官，發展出能夠感受內在器官的能力，以此一點一滴獲得知識！人具有動物性，而且人的動物性比通常所想像的還要強烈。古代密特拉信徒透過心的科學所感知到的東西只能用公牛來代表。在新陳代謝（肢體人）裡作用著的力量，只能被上部人馴服，所有這些在圖形上表現為蠍子和蛇纏繞在公牛身上。人類本身儘管十分脆弱，卻以其原始的力量登上了高處，將邁凱爾的劍刺入公牛的脖子。但是，這過程中必須克服的是什麼，以及它如何在四季流轉的歷程中表現出來，只有受過訓練的人才知曉。
在此，公牛這個符號開始有了意義。就普通人類認知而言，再多的觀察或生動的演示也無法得出任何關於密特拉符號的結論。只有了解古老密特拉心的科學的學生才能理解。因為當他們透過心審視自己時，他們真正在研究的是太陽每年穿過黃道帶的靈性。透過這種方式，人類體驗到自己是一個更高的存在，駕馭在他的低階本性上；因此，宇宙圍繞著他排列成一個圓圈是很合適的；人以這種方式經驗到宇宙靈性。
義大利安提卡地區出土西元二世紀密特拉廟裡的雕像繪圖新生的靈性科學越能讓我們檢驗古老的半意識、夢幻般的靈識所揭示的內容（雖然是半意識和夢幻，但仍然是靈識），我們對它的敬意就越大。例如，當我們更深入地了解古代文化並重新發現密特拉教的目的，是讓祭司透過洞察季節循環的奧祕，來告訴人們一年中的每一天該做什麼，於是我們就對古代文化產生崇敬之情。
密特拉教從天上探知地上會發生什麼事。如果一個人感到自己是活躍主動的，並且感受到在他的作為裡流溢著宇宙的力量，那力量是他從宇宙中讀取了偉大的宇宙文字解譯出來的，若是如此，那麼他對自己在地球上必須做的事情會生出多大的熱情和動力啊！他以這樣的認知為出發點，並將由此產生的動力運用到日常生活的一般事物上！
儘管這不太符合我們現代的觀念，但按照舊時的觀念來說，這是好的、正確的。但在做出這項保留意見時，我們必須明白：從宇宙中解讀出人類在地球上的生活應該做些什麼，於是知道自己與內在的神聖合一，我們必須清楚這件事的意義為何，這與爭論亞當史密斯或卡爾馬克思的社會生活需要何者正確，是完全不同的。只有當人能夠看清這兩者有何不同，才能明白當代社會生活需要的新脈動有何本質。
只要有這個基礎，就能帶來正確的心態，讓我們的認知從地球延伸到宇宙空間，而不是像當代人仰望水星、金星、土星、太陽系時常用抽象計算和光譜儀，這樣我們就是在運用觀象、靈感和直覺的認知方式。如此一來，即使只運用觀象，我們所看到的天體也會變得與現代天文學給出的理解截然不同，後者一部分來自感官觀察，一部分來自推論。例如，在當今的天文學家看來，月球是一個老舊的礦物質天體，它像鏡子一樣反射陽光，然後在某些條件下把光反照到地球上。天文學家不太關心這種陽光有何作用。有一段時間，這些觀察結果被應用到天氣上，但十九世紀絕頂聰明的人們當然拒絕相信月相與天氣之間有任何關係。
然而，那些像古斯塔夫·西奧多·費希納（Gustav Theodor Fechner）這樣的人，在靈魂中懷有某種神祕傾向，他們確實相信這一點。我在人智學圈子裡多次提到十九世紀偉大的植物學家施萊登和古斯塔夫·西奧多·費希納的故事，他們都活躍在同一所大學。施萊登當然認為費希納仔細統計滿月和新月期間的降雨量只是一種迷信。費希納關於月球對天氣影響的說法對施萊登來說純粹是迷信。但接下來發生了一件事。這兩位教授都有妻子。那時，萊比錫仍然有收集雨水用於洗衣的習慣。為此目的而設置集水桶；費希納夫人和施萊登夫人也像其他人一樣，用這樣的桶子接雨水。當然，施萊登夫人會說，擔心月相對降雨量有什麼樣的影響是愚蠢的。雖然施萊登教授認為認真看待這件事是愚蠢的，但施萊登夫人與費希納夫人發生了激烈的爭執，因為兩位女士都想在同一時間、同一地點設立她們的集水桶。
月球的外觀正如我所描述的；但尤其是從觀象上升到靈感之後，我們就面對著它的靈性內涵。月球的靈性內涵不僅僅是抽象意義上的理解，它代表真實的月球住民；從靈性科學的角度來看，月球將自己呈現為宇宙中的一個堡壘。從外部看，不僅是太陽的光線，還有宇宙的所有外部效應，都被月球反射到地球上；但在月球內部有一個完整的世界，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只有提升到進入靈性世界才能觸及這個世界。在關於月亮與其他宇宙存有的古老著作中，各位可以找到許多這方面的暗示，並將其與現在人智學關於月亮本質的說法進行比較。
我們常聽說，在遠古時代，人類不僅擁有我所說的那種本能智慧，還有一些人類的導師，那些存有從未下降到物質身體裡，祂們是更高的存在，只具有以太身，祂們的教導不是經由口說傳授給人類的，而是以一種內在的方式傳達出智慧。人們知道這些高等存有的存在，就像我們知道有些實體（具物質身的）老師在場一樣；但古代人也知道，這些存有以一種嚴謹的靈性狀態環繞著他們。
萬事萬物都與這自太古以來就存在的「本初智慧」相關，天主教會也承認這種本初智慧曾經存在，吠陀經和崇高的吠檀多哲學也不過是這種智慧的微弱回聲，所有這一切都可以追溯到這些更高的靈性存有。這種智慧從未被寫下來，也不是由人思考出來的，它是在人內在成長起來的。我們絕不能以為那些自太初以來就存在的高層存有所教導的智慧是某種示範性的指導。
就像我們小時候透過模仿年長者而學會說話，這中間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指導；事實上，我們透過內在成長而發展了很多，這些本初智慧的老師對古代人產生神祕的影響，但沒有任何抽象的教導。其結果是，到了某個時代（某個年齡），人就知道自己是有知識的。正如今天的孩子換牙或進入青春期一樣，古人也以同樣的方式領悟，如此自然。如果這樣的事情仍然發生，許多現代的大學生一定會很開心，如果智慧之光就在他身上燃起，他不必特別費力就可以取得智慧。
這與我們今天所擁有的智慧是多麼不同啊！本初智慧是人類內在的一股有機力量，與生長和其他力量有關。這是一種完全不同性質的智慧，我可以用一個對照來說明它是如何的不同。假設我將某種液體倒入玻璃杯中，然後加鹽。當鹽溶解後，液體會變得混濁。然後我添加一種可以沉澱鹽的成分，使液體更純淨、更清澈，而沉澱物更緻密。如果我想描述本初智慧時期流溢到人類內在的事物，我必須說它是靈性上全然純粹的內容和身體上的動物性元素混合而成。
如今我們所思考的，我們以為抽象思維自己就可以運作並發揮影響力，不需要我們內在的任何存有，又或者，呼吸和血液循環似乎是分開運作的。但對於遠古時期的地球初民來說，這些都是一體的，他必須呼吸和他的血液在體內流動，這是同一件事；而人的意志就在他的血液循環裡，這也是同一回事。後來，當人類的思考活動往上方、朝頭部方向移動，而變得更加純淨，那就如同玻璃杯中的液體，當我們所稱的沉澱物向下降時，液體就變得澄澈。
當本初智慧的導師越來越多地從地球上撤出時，當這種智慧不再以舊的方式傳授時，就會發生這種情況。而這些本初智慧的老師退到哪裡去了？我們在我所提的月亮堡壘中再次找到祂們。那就是祂們所在的地方，也是祂們繼續存在的地方。留在地球上的是沉積物，那代表著繁衍力的當前性質。
當本初智慧統治地球時，這些力量並不以現在的形式存在，但它們逐漸變成這樣一種沉積物。我並不是說它們有什麼值得譴責的，只是說它們在這方面只是沉積物。我們現在的抽象智慧就是對應前述的溶劑液體。這告訴我們，人類的發展一方面帶來更多抽象意義上的靈性特徵，另一方面也帶來作為沉積物的粗糙動物性品質。此類反思會逐漸喚起人們對月亮靈性內涵的概念。但必須記住，這種科學在過去具有預言的性質，它是人類本能靈識裡所固有的。
正如我們可以用這種方式談論月亮，即我所謂的月亮住民，代表月亮的靈性面向，我們也可以對土星採取同樣的做法。當透過靈性科學的努力，一部分透過觀象所揭示，但更多的是透過靈感和直覺，我們學會了解土星時，我們越來越深入地研究宇宙，我們發現我們正在追蹤感官知覺的過程。我們經歷這個物理過程；我們看到某物，然後感覺到它是紅色。這與根據我書中描述的方法非常不同，我提到的方法是：從物質身撤出，然後能夠觀察外部物體對人類物質有機體的影響。
我提供的做法可以觀察到以太力如何從內部升起，捕捉住發生的物理化學過程，例如在光學知覺過程中，眼睛內發生的物理化學過程。事實上，將自己以一般的方式、以知覺暴露在世界裡，即使是科學性的觀察，對我們都不會有深刻的影響。但是，當一個人以我所介紹的方式走出自己，在以太身裡、也可能在星辰身裡面對自己，然後在以事後追溯的方式去看到這樣的感官知覺或認知過程是如何發生的（儘管他的靈性本質已經離開他的物質感官本質），那麼他能確實感受到一個強烈而深入的過程出現在他的靈性裡。
他所經歷的是真正的狂喜。世界變得遼闊無邊；他過去所看到的外在景象，即黃道帶及其星座的外部顯現，如今變成從他內在產生的東西。如果有人反對，並認為這樣發生的事情可能只是回想，那只能證明他根本不知道這是什麼事情；因為這裡所產生的確實不是回想，而是由直覺注入的強大觀象：在這裡，我們開始從內部看到我們以前只能從外部看到的東西。
作為人類，我們與黃道十二宮的所有奧祕交織在一起。如果我們抓住有利的時機，便有可能一瞥，例如，土星的秘密，它如何從內部宇宙出來，運行穿越黃道帶。在宇宙裡閱讀就是尋找方法去解讀由內在看到的天體穿越黃道帶的情況。單一行星告訴我們的內容提供了世界文本裡的母音，圍繞著母音，當所有行星越過黃道帶星群所出現的各種形式，就是子音，我們可以這樣類比。從內在視野去看我們一般只從外部觀察的事物，我們才真正學會了解行星的本質。
以土星為例，這是了解土星真實內在存有的方式。我們看到它的住民守護著我們行星系統的記憶；自時間開始以來，在我們的行星系統中發生的一切都被土星的之靈保存在強大的宇宙記憶裡。因此，如果有人想研究我們行星系統偉大的宇宙歷史進程，他當然不應該像康德和拉普拉斯那樣進行推測，他們得出的結論是，曾經有一種原始的霧氣凝結並進入螺旋運動，從那裡，行星分裂並圍繞著太陽旋轉，太陽始終位於中間。
我曾多次談到這一點，並指出為孩子們進行這個實驗是多麼美好：你可以讓一滴油漂浮在某種液體裡，在液體上方有一塊紙板，在其中插入一個大頭針，然後透過旋轉大頭針來旋轉油滴，結果是更小的油滴會分離出來。接下來我要說明，忘卻自己也許在人生裡是一件好事；但在這種情況下，我們不應該忘記我們自己在實驗中所做的事情，即讓油滴轉動起來。同樣的道理，我們不應該忘記康德—拉普拉斯理論中的旋轉者：我們必須將這位存有放在宇宙裡，並將祂視為某個重要而強大的學校老師旋轉著大頭針。那麼這幅圖象就會是真實而誠實的；但現代科學在處理這類事情時根本就不誠實。
我向各位描述的是，人們如何真正看到行星和天體裡有什麼。我們必須透過土星來研究行星系統在其宇宙歷史演化中的組成。只有靈性科學為人類心魂提供的內容才會看似是宇宙的經驗。今日的人們只想著塵世經驗。宇宙經驗引導我們向外去參與宇宙；只有透過這種方式共同體驗宇宙，我們才能再次獲得靈性化本能，去理解季節的意義；季節的意義與我們的有機生命和社會生活交織在一起，從春到夏、夏到秋、秋到冬的過程裡，透過這種本能，我們才看得出地球與宇宙之間存在著一種截然不同的關係。
我們將學會感受，在蓬勃發展的春天與帶來自然死亡的秋天，在這兩個時間裡，地球上生命有何不同。我們會感受到大自然的生命在春天甦醒，對比於在秋天沉睡。這樣，人類將再次能夠順應自然的進程，去慶祝具有社會性意義的節慶，就像自然的力量透過人的身體組織使他與呼吸和循環合而為一那樣。如果我們考慮我們的皮膚裡面有什麼，便會發現我們的呼吸和循環都在那裡面。我們在那裡是一個物質人（physical men）；就我們內在發生的事情而言，我們屬於宇宙生命。就外部而言，我們的生活與外在自然緊密相連，正如我們的內在與呼吸和循環緊密相連一樣。
那麼就意識而言，人到底是什麼？人其實是一條蚯蚓，更糟的是，一條老天都不為它下雨的蚯蚓！在某些雨水較多的地方，我們看到蟲子從地裡鑽出來的景象是多麼令人愉快，我們要小心不要踩到它們，每個熱愛動物的人都會這樣。然後我們反思：那些可憐的小傢伙一直在地下，只有下雨的時候才出來；如果不下雨，它們就必須待在下面。今天的唯物主義者就是這樣的蚯蚓，對他們來說，世界從來不下雨；如果我們繼續用這個比喻，雨就是靈性啟蒙的閃耀光芒流注到人裡面，若非如此，人就要永遠待在沒有光的地方爬行。今日，人類必須克服蚯蚓的本性；必須讓人出現，進入光明，進入白晝的靈性之光。邁凱爾節的呼喚就是白晝靈性之光的呼喚。
這就是我在談論邁凱爾節慶要如何安排之前，必須先讓各位知道的事，這樣邁凱爾節才能成為一個有特殊意義的節日，這個特殊意義包含特殊的社會性意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