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道夫·施泰納1916.6.6於柏林的演講
中譯：陳脩平
校訂：陳怡穎
繪圖：艾爾·葛雷柯（El Graco），五旬節，大約西元1600年。
在這樣陰鬱的戰亂時刻，我們把心轉向與過去談論聖靈降臨節相同的思考，似乎不太恰當。人類正在通過命運的考驗，在這樣的時刻裡，人們不太能夠召喚出向上提升、温暖人心的感受。若我們的感受是恰當而真實的話，我們不可能有一分一秒忘卻這個時代的苦難；在某種意義下，想要忘記苦難，讓自己沉浸在使心魂感到温暖和昂揚的想法裡，這其實是自私的。
因此，我們今天比較適合來談談某些對當今時代的需求會有幫助的事情。我們最近的研究清楚指出，現今許多苦難的原因在於人們普遍的態度和思維方式，因此，努力去培育和發展人的心魂，以使人類能走向更好的未來，是非常緊急的任務。雖然如此，我希望至少先介紹一些想法，讓大家明白聖靈降臨節的意義何在。
一年裡有三個重要的節日：耶誕節、復活節、聖靈降臨節。當代許多人對這些節日在世界及人類演化裡的重要性已經無感，各位若不是這樣的話，就會立刻覺察到這三個節日有著明顯的對比。三個節日各自帶給人們不同的經驗與感受，這呈現在它們的外部象徵符號上。
耶誕節主要是與童年的歡愉相連結的慶典。在這個節日裡，人們時常會從戶外冰雪覆蓋的大自然裡搬回一棵耶誕樹，放在家裡。我們也會想起在耶誕節的季節裡時常演出耶誕戲劇，幾個世紀以來，這個戲劇提醒人們拿撒勒的耶穌降生在伯利恆，這個事件在地球演化裡的重要與獨特，以此鼓舞最質樸的人心。這個節日慶祝拿撒勒的耶穌誕生，當然會與路加福音所帶來的感受緊緊聯繫在一起，這部福音書描述到耶穌誕生的部份最能吸引單純的心，也是最容易理解的。這是普世歡慶的節日，連孩童也至少在某種程度上能夠理解這個節日，心智上仍保有童真特質的人們也可以理解。而這個節日為這樣的童真的心智帶某種巨大而強烈的事物，成為他們意識裡的一部份。
復活節在大地回春、萬物復甦的季節，但它帶領人心朝向死亡的大門。相較於耶誕節的氛圍温柔祥和、普世歡騰，復活節的氛圍則帶來某種無限崇高的事物。若人心能真正頌讚復活節，人們就一定不會沒有覺察到其中蘊含了無與倫比的莊嚴。它使我們去觀想神性存有降世為人並經歷死亡。關於死亡的整個謎團，以及死亡本身保存了心魂的永恆生命，這是復活節向我們揭示的偉大景象。
只有當我們回想起許多透過靈性科學才變得真實的事情時，才能深刻地體驗這些節慶時刻。想一想，耶誕節與其他慶祝救世主誕生的的節日，在想法和節慶內容上有多麼近似。以密特拉節（Mithras festival）為例，這個節日慶祝密特拉誕生在洞穴裡，與大自然有密不可分的關係。耶誕節也與大自然有關，這呈現在耶誕樹的象徵符號裡；誕生事件也讓我們去注意大自然的運作及力量。但因為拿撒勒的耶穌誕生在靈性上格外重要，靈性科學對這個節日也有許多的探究。我們先要記得，地球的靈性在冬天清醒過來，當外在自然看似沉睡在冰雪覆蓋之下，此時地球的靈性最為活躍；因此，我們感受到耶誕節帶領我們進入充滿元素力量的自然懷抱裡（elemental nature），而點亮耶誕節的蠟燭代表靈性甦醒在冬日暗沉的大自然裡。（譯註：密特拉是古老的波斯—印度等亞利安民族裡崇拜的一位神）
若要把耶誕節聯繫到人類的生命與存有的話，我們可以去回想，當我們入睡時，靈性上，我們與大自然分開，吾與星辰身上升進入靈性世界，那時的我們是如何與自然連結的。入睡時，我們的以太身在超感官的層面上仍然與物質身在一起，以太身代表我們的存有中屬於元素自然世界的那部份，這個充滿元素力量的自然世界也就是當地球被冬日的冰雪覆蓋時，仍然活著的那部份。耶誕節要提醒我們最重要的一點就是，我們透過以太身——也就是我們的存有中屬於元素世界的那部份——與元素自然界連結在一起，這不只是一個類比，這是一個深刻的真實。
若各位去回想過去許多年我們談論到，人類的力量逐漸走向衰退和黯淡，各位就會明白所有在人類星辰身裡活躍的力量，是與死亡和衰敗的過程連結著的。我們必須在生命中發展星辰身，以及我們必須在星辰身裡納入靈性，這些事實都代表著我們把死亡的種子帶進我們的存有裡。以為死亡與生命只具有外在意義上的關係，這是不正確的，因為兩者之間的關聯是最內在而最根本的。我們的生命之所以是如此，是因為我們能以人類的方式死去。但這與我們星辰身的整個發展有密不可分的關係。我們入睡時，人類組成裡的星辰部份離開物質身，復活節代表與人類星辰本質有關的每一件事，再一次，這不只是一個類比。我們每次入睡時，星辰身都會進入靈性世界，進入拿撒勒人耶穌並真實經歷了人類死亡的那位神性—靈性存有也是從那個靈性世界降世。若在另一個人們對靈性保有更多覺察的年代裡講起這些，人們會立刻知道我說的是事實；但在我們的年代裡，人們可能只把這些當作象徵式的描述。這樣我們就會明白，設置耶誕節和復活節這個節日的目的之一是要提醒我們，人類與元素自然界和靈性世界連結著，靈性帶來物質上的死亡；這也是在提醒，我們的以太身和星辰身之內有著靈性。今日的人們已忘卻這些。當人們有意志（願力）去認知這樣的靈性真實時，這些事實就會再度被照亮。
除了以太身和星辰身以外，我們內在最靈性的部份是我們的吾。我們對吾的複雜本質有一些了解。特別是，我們知道是這個吾穿梭在生生世世裡，是吾的內在力量形塑著每一次的入世生命。我們是藉由吾才成為個別的存有。如果我們說人類的以太身在某種意義下與誕生有密切連結，並且與大自然裡的諸多元素力量聯繫著，而人類的星辰身代表帶來死亡的原則，並與更高層的靈性連結著，那麼，我們可以說人類的吾彰顯出我們不斷在靈裡重生，我們的生命在全靈領域裡再度甦醒，那個全靈領域既不是大自然也不是星辰界，而是滲透並充滿在一切事物中。如同耶誕節與以太身有關，復活節與星辰身有關，同樣的道理，聖靈降臨節則是與吾相連。這個節日代表吾的永恆不朽，提醒我們，人類不只是參與大自然的宇宙生命，不只是死去和離開，我們也是個別的永恆存有，一次又一次從死亡中復活。
當我們延伸這些關於耶誕節、復活節、聖靈降臨節的想法時，會呈現出多麼美好的景象！耶誕節直接與塵世裡的事件有關，它發生在冬至，當地球籠罩在最深沉的黑暗中。在慶祝耶誕節時，我們可說是遵循著治理地球存在的法則；在夜最長、日最短的日子裡，當大地結冰時，我們退隱回自己的內在，並尋求保存在地球之內的靈性。耶誕節連結著地球的靈性；它一再提醒我們，人類屬於地球，靈性必須從宇宙高處下降，進入地球的形式，才能成為地球小孩之中的一員。
復活節有不同的背景。各位知道，復活節的日期是由太陽與月亮的相對關係決定的，是春分（三月二十一日）後第一次滿月後的第一個星期天。因此，復活節不是固定的日子，而是與太陽和月亮的相對位置有關。於是，我們看到耶誕節與地球有關，而復活節和宇宙相連，這真是美好。在耶誕節時，我們被提醒地球上最神聖的事物是什麼，在復活節則是要憶起天上最神聖的事物。但是基督宗教裡慶祝的聖靈降臨節，連結著在群星之上之事物——普世的、靈性的、宇宙的火變成個體化的，成為火舌降臨到門徒頭上，這是最壯麗的圖象。這火不單是天堂的，也不單是塵世的，而是無所不在、穿透萬有的火，它把自己個體化並同時傳送給個別的人。因此，聖靈降臨節連結的是整個宇宙。就像耶誕節與地球、復活節與群星的連結，聖靈降臨節直接與每個人有關，因為人接收了來自整個宇宙靈性生命的火花。總的來說，透過那位是神也是人的存有降生到地球所賦予人類的事物，在五旬節（即聖靈降臨節）的火舌裡變成對每個人來說都是個體化的。這些火舌代表人類內在、群星裡、世界中活著的相似事物。（譯註：聖靈降臨節Pentecost亦稱五旬節Whitsun）
因此，對於追求靈性的人而言，聖靈降臨節的意義和內容是格外深奧的，它一次又一次召喚靈性追求之道上的永恆更新。
當代比其他任何時代更需要深思這些節慶背後的想法。我們要如何從這個時代的悲劇事件（指一次世界大戰）中走出來，相當大幅度取決於人們能多深入地感受這些想法。各地都有人們開始明白，人必須自己在心魂下工夫，才能努力擺脫現在這個災難的處境。已經學習靈性科學的人應該感到更加地迫切，感到我們必須為這個時代的靈性生活注入新的力量，必須克服唯物主義。只有當我們有意志（願力），進入自己內在的活躍動態中，從那裡點亮靈性世界，以真摯的心從內在慶祝聖靈降臨，才有可能戰勝唯物主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