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魯道夫•施泰納1923.3.4演講節錄(陳脩平中譯)
圖:台灣剪紙藝術家楊士毅作品
當一個人把夢境投射到現實中,他就成了自我中心者,同樣地,當他把只適用於日常生活中的觀點,投射成為進入更高層領域所需要的概念時,他就變得更加孤立隔絕、堅持己見。但這就是人們實際在做的事。
真的,多數人都在找人智學裡的某個特殊面向。在他們的人生觀裡,有某樣事物吸引他們對生命中的某個要素產生共鳴的親近感,若那是真的,他們會很高興。所以他們接受那些事情,而因為在物質領域裡無法證明那些事,所以期待人智學去證實它。
這樣一來,就是把適用於日常、塵世領域的意識狀態帶入認識更高層世界的過程。於是,雖然我們有愛人如己的戒律,但一個不那麼仁慈友愛的想法被滲漏進來,就像一個雖然醒著但仍在做夢的人,會以最不親切友善的方式對待其他人一樣。
重點在於,面對靈性世界,我們必須根除缺乏慈悲精神的態度,讓民胞物與之愛有機會萌發,那是全然不同的態度、全然不同的感受方式。人智學的本質正是要以最完滿的方式實現此目標,但我們要避免門戶之見或其他類似的宗派主義,這些都源自物質的塵世領域。
若我們了解,不慈悲、不寛容、不友愛為何特別容易出現在以靈性為基礎的組織裡,就會知道如何避免這樣的危險——也就是當我們一起發展對更高層世界的認知時,必須要轉化自己的心魂方向。
若我們真的明白,進入人智學意味著從一個意識層次轉進到另一個,人智學才會在我們的生命裡帶來它真正該結出的果實。雖然我們必須以不同於日常的心魂狀態去領略人智學,但我們從中獲得的心之成長以及所陶鑄的品格,會有道德、宗教、藝術及認知上的效果,回過頭來影響我們的塵世生活,就像物質世界會影響我們的夢境一樣。我們只需要區分清楚自己在處理的是哪個層次的現實。
當我們在夢中,我們不必與其他人溝通或者和任何人有關係,因為作夢者只與自己夢中的自我在互動。我們在夢境表層的背後做些什麼,只和自己有關。我們在那裡處理自己的業力。不論夢裡的景象為何,一個人的心魂和自我在夢的背後處理著自己的業力。
在物質界裡,我們處理的事情與入身的人類有關。我們必須與其他人共事,才能對人類的整體進展有所貢獻。在靈性世界裡,我們與其他和我們相像的智能存有共事,只不過那些存有不活在物質身體裡,而是在靈性元素裡。那是不一樣的世界。
我在許多演講裡反覆提到這個重點:我們不能用學習其他事物的方式去吸收人智學的認知。最重要的是,我們必須帶著不一樣的感受去接近人智學,那種感受會突然把人喚醒,就好像色彩映入眼簾或者聲音灌入耳朵的剎那所經驗到的那樣,讓一個人從自行生滅變異的夢境畫面中覺醒。
若知道冰上哪裡有裂隙,就可以避免踏破冰層,同樣地,若知道接近靈性真理的錯誤方式會造成怎樣的危險,我們就會避免不仁慈、不友愛的情況發生。在連結靈性真理時,我們必須持續發展出最大程度的寛容與忍讓。在追求人智學靈性科學的社群裡,寛容忍讓必定是人際關係的最大特點。
現代文明的基本特質就是沒有人在聽其他人說些什麼。但是當一個人在表述自己的意見時,無論我們認為那見解多麼愚蠢,那是一個人類的觀點,我們必須要能夠接納,去聆聽。
一個人的心魂若是朝向當代所設定的理智方向,要變得聰穎是不困難的。每個人都知道什麼是聰明的,我不是要說那不聰明,但那只能達到某個限度。在那個限度之前,一個聰明人會認為還沒達到和他一樣明智見解的人是愚昧的。就這是我們總是會遇到的姿態,對各種事物發展出健全判斷力的人十分難以忍受去聆聽其他人的傻氣想法,而我們也很難責怪他們的這種感受。
但這只在某個限度之前是真實的。一個人可以透過把某個能力或在某個領域裡持續發展,而變得越來越聰明。但超感官洞察帶來的是不同質地的聰慧機靈。然後奇怪的事情發生了,此人對愚蠢之事的興致變得更多而不是更少。
若一個人獲得一點點智慧的話,他甚至會從聆聽傻里傻氣的話語中獲得許多樂趣。他有時還會覺得這樣的笨拙比一般程度的聰明還要靈巧,因為笨拙時常出於更深厚的人性,而普通人一般程度的聰明之中則沒有那麼多人性。
一個人對世界的洞察越深,對愚蠢的關注就越多,因為從不同層次看到的世界是不一樣的。在世間聰明人眼裡看來是呆傻的行徑,在特定情境之下,也可能揭露出另一個世界的智慧,雖然它展現的形式可能是扭曲變形的。
若一個追求人智學的社群要安定在健康的基礎上,人們就必須以感受去明白此事。我們與靈性世界連結的方式不會與我們和物質世界的關係一樣,明白此點的人才能把靈性世界的事物恰當地帶入物質世界。這樣的人會是一位在塵世裡的務實者,而不是夢想家,這是當代極為需要的。學習人智學一定不能使人變成一個在現實中無用的人,我必須一再地強調此點。